贪点儿依赖(0)

*金东&堂良*
*伪民国风*

【楔子】

“北京城啊,里九外七皇城四,咱今天走的是德胜门,这德胜门古时候……”

洋车在北京城的路面上上下下颠簸着,拉车的小伙子颈上搭着一条白毛巾,穿着米白色小褂和黑色水裤,汗在后心印出一个水印来,嘴里却一直没停。

车上的客人着紫绸长衫,仰头靠着座位,手拿着黑色礼帽盖在脸上,随着车上下起伏。

这拉车的小子不老实,客人在礼帽下微微翘起嘴角。中午大太阳晒着,拉车的看他半睡不睡的,专挑路边上大洋槐的阴凉儿里走。

路边自然不如中间专为军爷们铺的车道平,还有些菜帮子类的杂物,车子也随着忽忽悠悠磕磕绊绊。

客人从帽檐下瞥见车夫歪头在毛巾上蹭汗,也就一言未发,闭了眼,语气带着点笑意:“行了伙计,别费口水了。”

车夫听见客人嘴里的北京味儿,“哟”了一声,惊讶和欣羡都表现的刚刚好:“先生是老北京,小的得罪了,小的入关也不少年了,但肯定没您老熟啊。”

客人没回音,随着起伏抖动昏昏欲睡。城里城外这一趟,他确有点疲惫了。还好母亲和哥哥一切都好,心下安了一些。

拉车的张了张嘴,听着后面没动静也就把话咽下去了。做他们这行,脑子好是一宝。而他向来是以头脑灵活称著的。今儿在城外接的这位爷,穿着打扮都不是一般人,就连去哪儿也没说,只说朝前门走,绝不是一般人家。伺候好这位爷,准能得着赏。

转过街角,几乎能感受得到空气的骤冷和人声的稀疏。车夫屏了气,握紧车把脚上用力,也不再走阴凉了,打算赶紧穿过这骇人的所在。

“就这儿。”

车夫听了指令停下,懵懵地回头看着仍用礼帽遮着脸的客人,“您……”

客人把腿伸直要下车,拉车的赶紧稳稳放下车把,又回转身去搀。

李鹤东淡淡地扶着他跨下车,车夫低着头不敢抬起来。他原以为这位爷是回前门附近自己家,没想到在谢家胡同就下了车。

谢家胡同这门住的是谢爷。那位谢爷。大家都心知肚明。

“小的有眼无珠,”车夫弯着腰搀着客人,伸长着胳膊 ,怕自己的衣服蹭了客人名贵的长衫,“小的姓孟,请教大爷名讳,您以后有事儿就找小的,小的出生入死给您办去。”

“我有什么事儿,需要你给我出生入死?”客人微微笑了,从袖里取出几枚大洋扔给车夫。

车夫万谢着接过了,才敢抬头。谢府候在门口的下人已经迎过来了,一个接他夹着的皮包,一个语气满是尊敬:“东哥回来了。”

车夫愣了一下,刚好从看见摘下帽子的客人右脸,一道长长的疤。

“东,东爷,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车夫在身后喊出来,李鹤东皱了皱眉,回头瞥了一眼,随口跟小厮交代了几句。

小厮应了,往车夫那边走去,李鹤东掸了掸长衫,把帽子递给另一个。

“爷等您呢,今儿郭家送了几条大理弓鱼来,可新鲜了。”小厮接了帽子,低声说着。李鹤东点点头,走进大门。

谢金在正堂坐着喝茶,看他进来马上笑了,“哟,回来了?”

李鹤东跨过门槛,扫袖子就要跪:“见过师爷。”

“起来起来,”谢金随手一挥,把手里的茶吹了吹,“来来来,温度正好。”

李鹤东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过去,就着谢金的手轻嘬了两口温润的茶水,低头看着碗中起伏的茶叶,不去看那双带着热度凝视自己的眼。

“家里还好?”谢金放下茶杯,声音温柔。

“托您的福,都好。”李鹤东退了一步垂手站着,小声回话。

“刚听见门口热闹,可有什么事?”

“没有,今儿接我的车夫难得干净,又挺懂规矩的,我打发人赏了他点儿,让他以后没事儿了就听我的差。”

谢金沉默着,把桌上的茶杯转了转。

瓷杯和瓷盘摩擦,有些刺耳的声响。李鹤东隐秘地喉结滚动了一下,感受到了犹如实质般压迫的气势。

这才是谢金人前的样子。李鹤东头垂的更低了,听着谢金语气依旧却带着几分冷冽的问询,“认出你来了?”

“恩。”李鹤东轻声应。

“你啊……”谢金叹了口气,“先去休息休息吧,午饭也让人送你房里去。晚上上我屋里回话。”

“是。”李鹤东鞠了一躬,转身离去,不知道背后的人用什么表情目送他。

走出正堂,李鹤东冲门口拎着食盒候着的下人挥挥手,瞥见园子里与其他名贵花木都格格不入的那棵香椿。

那支香椿枝也长成一人合抱之粗了,自己来谢府,又有多少日子了?

评论(10)
热度(815)
  1. 共5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