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良堂】逝年

BGM:《逝年》  by 夏小虎

凌晨三点半的东京,周九良睡得迷迷糊糊,却莫名其妙睁开了眼。

他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愣了一会儿,才抬手揉了揉眼。

“挤到你了?”靠着床头坐的孟鹤堂感觉到了身边的动作,低头看他,又往旁边蹭了蹭。

十几岁第一次跟着孟鹤堂在外地演出的时候,两人住的就是这样的宾馆标间。虽说环境和价钱都大不相同了,但也是一样的两张单人床。

要面对陌生的观众,周九良紧张地翻来覆去。孟鹤堂知道他的睡眠状况和舞台表现正相关,就过去和小孩儿躺在一张床上,轻声安慰着。

安慰着安慰着,两人就挤在一起睡着了。

挤着挤着,两人每次去外地演出也习惯了睡在一张单人床上。后来经历了表白和同居,仍然没改掉这个习惯。

周九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硬撑着抬起上身,往孟鹤堂那边看了看,又把自己扔回原处,眨巴着眼睛,显然还不太清醒,声音也带着模糊的怨气:“你都快掉下去了,还挤着我。”

孟鹤堂笑了,朝他倾斜了身子,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忘了你最近又瘦了。”

周九良揉着眼,懒得理他。

孟鹤堂伸手给他掖了掖被子角,“你再往里来点儿,要不中间留个缝往里灌风。”

周九良不说话也不动,孟鹤堂叹口气,自己往回挪了挪挨着他,“你是我祖宗。”

周九良胳膊搭在脸上,孟鹤堂看见他嘴角翘了翘,嘴角的痣也随着动了动。

“哎,祖宗,”孟鹤堂俯身,在周九良的胳膊上轻轻亲了一下,“你因为伦理哏高兴啊,还是因为我听话了高兴?”

“我一直是你祖宗!”周九良念叨,不情不愿地把手臂挪开,又对着房顶眼神迷离。

“行了,睡吧。”孟鹤堂坐回去,左手拿着手机,右手覆住周九良的眼睛,“都困成什么样了。明儿还得去玩儿呢。”

周九良眨了两下眼,觉得睫毛扫着孟鹤堂的手心,孟鹤堂手微微缩了一下。

他索性闭上眼。白天玩儿手机时间太长了,眼睛有点酸疼。孟鹤堂的掌心温度透过眼皮传递进来,异常舒服。

他困,可是睡不着了。听着孟鹤堂轻微的呼吸声,周九良开始思索孟鹤堂为什么还不睡觉。

腰不舒服吗?周九良早就找前台要了软枕头垫着,专门带来的工业盐也拜托厨房炒热给他热敷过了。

吃的不习惯吗?周九良吃不惯日本的生冷食物,但孟鹤堂和郭麒麟是一路子人,见了生鱼片就跟见了亲人似的。周九良怕他吃猛了使劲劝着,总算是没吃多少。虽说之后一直抱怨,但听说郭麒麟现在常驻厕所之后,孟鹤堂还是美滋滋嘲讽了一番。

周九良七想八想着,其实心底很清楚是为什么。

喏,孟鹤堂眼角不还湿着呢吗。

“孟鹤堂是今年我们力捧的小角儿。”

师父今天在台上是这么说的,这半年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两人自己的专场,师父的专场助演,三宝,国外演出,网剧……孟鹤堂周九良的名字已经越来越响了。

周九良自己对于红不红的没什么概念。钱嘛,早就够用了;名气嘛,似乎没什么用。“红”给周九良带来的,麻烦多于快乐。

可他也清楚,孟鹤堂不一样。

他盼这一天盼了十年。

台上孟鹤堂总说周九良老派,可台下孟鹤堂没少嘲笑周九良是个小孩儿。

周九良欠缺的不是年纪,而是阅历。

20岁之前的孟鹤堂已经离家多年,摸爬滚打着见识世间人情冷多过暖。他对成名的渴望,是早早进了传习社,从此再未离开德云社的周九良所无法体会的。

人说大学是座象牙塔,大多数师兄弟都一起长大的德云社又何尝不是呢?

打到孟鹤堂身边的第一天起,周九良就知道他的目标是成名。因为这个,他找过师父想换搭档,却因为理由太荒谬被其它师哥拦下来了:“可着德云社,也找不着你这种清淡黄瓜了。”

不想红的难见,红却更不容易。

德云社里的能人太多,孟鹤堂来的不算早,嗓子也不算最好。

周九良看淡这些,所以冷眼看着。他知道师父自打某些事之后,总爱提拔最亲近的人了。孟鹤堂呢?不沾亲带故,甚至连儿徒都算不上,可他偏偏拼了命的演啊练啊,用了十年的狠劲儿,成了队长,成了底角儿,成了“主推的小角儿”。

可周九良不知道打什么时候起,认可孟鹤堂的执着了。即使可能会面对自己不喜欢的舆论和追捧,周九良一边和自己拧巴着,一边一天没落地提升着自己,要成为能帮孟鹤堂一把的人。

孟鹤堂轻轻下床喝水,不小心碰到地上的东西,发出悉索响动,打断了周九良的思路。

周九良知道地上堆的是这几天收的礼物。有台上收的,也有机场和后台收到的。

所有的师兄弟们,对观众送的礼物都特别珍惜。这是感激是不忘本,也是师父早早就教导过的。

可孟鹤堂还不一样。他穿观众送的衣服,带观众送的帽子,送的照片和锦旗都好好收着挂着。

不是为了显摆,自然也不是占了那一点便宜。只是想在自拍或者其他不经意的机会,告诉观众们,你们的心意我都有好好收着呀。

孟鹤堂对观众总是看得很重,喜欢逛超级话题就算了,下场之后就算腰疼的要命,也还笑着多给几个观众签名。

周九良说过他,也跟他吵过。孟鹤堂总是笑,“人家专门来看咱,给咱花钱了,咱多给点。”说完就走到外面的观众堆里去了。

周九良生气,背着包冷着脸,穿过自动躲开的观众,径直出去了。

这么想来,自己还因为另外一件事和他吵过架。

“我知道台上表演,可你那是什么?那是哗众取宠!表演过度!”周九良在后台拍桌子,队里其他人都知趣地躲开,只剩孟鹤堂站在对面,解了大褂露出早已汗湿的白色内衬。

“你红了,就满意了?就放飞了?我看你这样还能在台上蹦哒到几岁!”周九良声音愤怒,却不敢说真正的原因。

他心疼。

他心疼孟鹤堂在台上夸张的表情。孟哥好看着呢,孟哥那张脸在后台数一数二,他怎么会那么不顾形象地在台上呲牙咧嘴呢?

孟鹤堂所有用力的表演,都让台上的周九良看到那个为了成功不顾一切的少年疯子。

孟鹤堂知道周九良是考虑了两人的舞台风格,从此在舞台上便收敛着点,可总有些时候控制不住地想要表现的更多。回身看见桌子里冷漠看着自己的周九良,才知道错了,小声问一句,“我是不是又过度表演了?”

周九良嫌弃地移开目光。观众们笑起来,只有周九良知道,自己的眼睛里满是不想让孟鹤堂看见的心疼。

可是,总是熬过来可不是吗?他陪着他,从少年熬到了青春的尾巴,孟鹤堂红了。

周九良想起一首歌。

“我们的青春年华,志向无限远大。转眼已各奔天涯,只看见曾经的晚霞。”

窗外隐约可见日出了。但是是周九良未曾见过的,日本的日出。

歌里唱的也不总是对嘛,周九良想。虽然少年不再,可我还在啊。

不知道怎么就想了这么多。周九良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开始觉得自己在台上走神儿可能是骨子里的毛病了。

“孟哥,”他翻了个身,抱住孟鹤堂的胳膊,“咱俩红了。”

孟鹤堂有些惊讶,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周九良的脸,“周老艺术家要下凡了?”

“咱俩红了。”周九良重复了一遍。

“可不吗。”孟鹤堂仰头看着天花板,声音有些飘忽和惆怅,“咱都来日本演出了。咱卖了好多好多票出去。咱有好多好多人喜欢。”

“你高兴吗?”

孟鹤堂笑了,“高兴啊,周航,我可高兴了。你知道我最高兴的什么吗?”

“梦想成真了?”

“我最高兴的,”孟鹤堂看着露出的半个卷毛脑袋,“是你说了‘咱’。不是我红了,是咱俩红了。”

周九良沉默了一会儿,闷闷地“哦”了一声,松开他的胳膊躺平。

孟鹤堂从被子下面捉到周九良的手,拇指摩擦着他手上的茧子。

“您还有什么要求?”周九良无奈睁眼看他。

孟鹤堂声音温柔的像初夏的暖风,“我要你跟我一起高兴,去感受被喜欢,被需要的幸福。”

周九良抽回自己的手。“你喜欢我需要我就够了。”

“你这孩子,”孟鹤堂气笑了,“那能一样吗?我知道你开封箱的时候宁愿坐在旁边拉那破弦子也不想和我一起走开场。”

“我不是不愿意!”周九良坐起来,也不回头,委屈地抱着被子坐着。“我就是……就是觉得那样自在。”

“我知道,”孟鹤堂扯了扯被子没扯动,也就放弃了,“你闲云野鹤惯了。跟我一起到底是委屈了。”

“我也不委屈!”周九良生气回头,看见孟鹤堂带着笑意的眸子。

孟鹤堂的眸色极浅极亮,又极澄澈,无论周围有什么亮光,都能映在里面,甚至连自己的灵魂也都彻彻底底映在里面了。

“你委屈。”孟鹤堂语气坚决的和温柔的神色完全相异,“你怕我担心你才总说不委屈的。”

周九良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孟鹤堂看着他的神情变化,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小孩儿啊小孩儿,嘴上不说管什么用?什么表情都写脸上。”

周九良这才觉得委屈了。自己隐藏了这么久的委屈,竟然一点都没隐藏住?

“我不会迁就你放弃出名,”孟鹤堂伸手把他拉过来,“也不会让你迁就我去面对你不想面对的事情。你不想签的名,我来。你不想拍的剧,我去。你台上不想说话,我也能圆上。咱不是说过吗,咱俩的艺术风格里你就是底线,过度迎合粉丝啊卖腐啊,你说不行,咱就不做。你看,咱俩在一起,才能是火了的孟鹤堂周九良啊。”

周九良眨了眨眼,眼角有点湿润,“孟哥。”

“哎。”

“反正我就跟着您。”

时间似流水

催促我们长大

年轻的心有了白发

当初的人呐

你们如今在哪

是否也在寻找梦的家

【End】

*可能是写得最难受的一篇了。
因为真的心疼孟老师,因为觉得写不出千分之一心中所想,写不出万分之一他们的好。
原本不想发出来的,觉得自己有些地方太……真情实感了。又想了想还是给大家看吧。
面前是阳关道,可还是该有过独木桥的心。
愿你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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